《兒女風云錄》/王安憶/人民文學出版社/2024年10月
提起作家王安憶，總會很自然地想到她的代表作《長恨歌》。1996年，王安憶出版了以一位女人、“上海小姐”王琦瑤為主角的長篇小說《長恨歌》，并獲得茅盾文學獎。最近，她又全新推出以一位男人、上海“老爺叔”瑟為主角的長篇小說《兒女風云錄》。十八萬字，數(shù)十載浮華。這是一部關(guān)于上海城市文明的小說，也是一部關(guān)于人生、關(guān)于希望與救贖的小說。
《兒女風云錄》，小說的書名起得頗有內(nèi)涵。“兒女”，微觀視角；“風云”，宏觀視角。兩者融合，綿密的文字落下，在波瀾壯闊的時代書寫中，勾勒了老上海弄堂里一個“老爺叔”身上承載的滄桑與嬗變，作品像一幅由深深淺淺的線條構(gòu)成的白描畫，沒有濃墨重彩、刀光劍影的大場面，只是一個男孩如何成長為男人，又如何成為“老爺叔”的人生過往。作者于歷史的罅隙間，一點點淘洗出了世事的印記。
小說圍繞“老爺叔”瑟的一生展開敘述。對于瑟，作者評價：“他這一輩子，都是在浮泛中度過，浮泛的幸和不幸，浮泛的情和無情，浮泛的愛欲和禁欲，他就是個浮泛的人，不曾有深刻的理性的經(jīng)驗，險些兒開蒙，方要下腳，又收住，滑過去，回到水平線上?！背錾砀毁F，少年時家道中落，中年時妻離子散，又遭父母故去，孑然一身的他穿梭在舞廳里，演繹著屬于他個人的曲終人散。瑟是一個帶有典型上海地域色彩的角色形象。作者通過細膩的日常生活描寫，刻畫出一派真實的社會生活景象。王安憶對細節(jié)的捕捉，賦予了小說極強的生活質(zhì)感。“老爺叔”的一生，是一部個人與時代命運交織的編年史，跌宕起伏的命運與上海這座城市的歷史變遷相互交織，形成了一段既個體又集體的城市記憶。
上海灘潮起潮落，舞臺上你方唱罷我登場，瑟的人生際遇起起落落，在他周圍又生活著一群各式各樣的人?？驴?、阿陸頭、黑三、阿郭等，他們的人生都有殘缺，都是這座光怪陸離的大都市中的小人物。在故事里，我們看到了人物如何在一波三折中巧合卻又傷感地適應了時代，無數(shù)段生活日常反映出的變遷，既體現(xiàn)了歷史潮流對個體的挑戰(zhàn)，也看到了個體在掙扎與困苦中呈現(xiàn)出的生命力。阿郭解放前曾經(jīng)是某富貴人家的私人司機。瑟在童年時與阿郭機緣相遇，從此一生相伴。作者在書中寫道：“大半輩子過去，最最不堪的當口，也會有不期然的救贖?！卑⒐巧松凸葧r期的救贖，正因為阿郭的存在，才讓冰冷的城市多了一些暖意。阿陸頭是與瑟的命運多次交織的女性角色。阿陸頭獨立、堅韌的性格底色和同樣喜歡跳拉丁舞的愛好，為小說故事情節(jié)推動和故事氛圍營造，以及在增強小說戲劇性、可讀性方面都提供了一個重要的支撐。
《兒女風云錄》是有著醇濃的“上海味道”的。它不單單體現(xiàn)在作品仍然是王安憶“舒適區(qū)”內(nèi)展現(xiàn)幾十年時間跨度的海派人物故事，而且更多體現(xiàn)在具體的寫作細節(jié)和小說血肉肌理上。作為海派文學的代表作家之一，王安憶的作品中彌漫著濃郁的上海文化氣息。以往作品中，她對上海的城市風貌、建筑風格、方言俗語、風俗習慣等方面都有深入的描寫。從《長恨歌》到《兒女風云錄》，王安憶撥弄時間軸，俯瞰眾生，撰寫上海史。從“上海小姐”王琦瑤的一生到海派“老爺叔”瑟的一生，作者在跨越近30年后再度為上海作傳，通過書寫上海男女的一生，呈現(xiàn)上海從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到千禧年之后滄海桑田的變遷，挖掘上海這座城市半個多世紀的性格、氣質(zhì)，皺紋和表情。
《兒女風云錄》無疑也是一部以上海為地理坐標，反映上海時代變遷、風情樣貌，眾生百態(tài)的長篇小說，值得推薦。